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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从雇工到矿主,从长毛子到权力剥削形成采金四层次,压在最高层的权力剥削破坏性更大。

   
1

  有人来对付发了横财的矿主和炼金专业户。
  他们是称霸矿区的长毛子。
  这些人生在山中,却迷恋城里的花花世界,不仅模仿着高消费,还留起城市现代派的长发,因此得了“长毛子”的美称。
  长毛子听说山上金子成堆,但懒得打洞,懒得炼金,便生出邪念:抢!
  就像当年欧洲殖民者抢劫美洲新大陆,长毛子魔鬼般地降临洞口。不过那时的殖民者乘船渡海,今天的长毛子全是现代摩托。
  在雇工面前是狼的矿主此刻全成了羊,驯服地躲在一边任长毛子抢。长毛子决不留情,每次出击必洗劫一空。
  日子久了,矿主叫苦不迭,好在他们家家有彩电。现代信息启动了他们被金子灌呆的脑袋:雇保镖。
  文的是那些联办单位。
  准不向往金子!听说这儿欢迎联办挖矿,全国除台湾省外,四面八方几百家单位蜂拥而至。有部队、公安、铁路,也有研究所,都是顶呱呱的“正规军”,任“游击队”有三头六臂也不敢抢矿。
  长毛子不知天高地厚,端着猎枪偷袭一处金农与部队联办的洞子。矿主大摇大摆地往洞口一站:
  “谁敢进,里面有地雷!”
  亡命之徒虎视眈眈。矿主又告诫:“真的不要命,还有激光武器呢!”
  从不低头的长毛子夹着尾巴逃了……
  武的多是远近闻名的武林高手。
  他们均为高价聘请,对主人自然肝脑涂地了。白日尾随主后,夜里统驻洞外,任长毛子何等凶残,也不擅离职守。
  熊大安算是其中最硬朗的汉子。
  一群长毛子来抢矿,他赤手空拳撂倒10个。乱打中丢了鼻子,损了耳朵,仍不离洞口半步。矿主感动了,赐予重赏,并送其到都市医院治疗。他更增添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气概,未愈便捣了长毛子的黑窝,使那帮欺软怕硬的家伙跪下叫爷爷。
   
2

  抓住叫爷,放了胡蹩的长毛子自然要报仇了,他们挖空心思地组织起与保镖抗衡的武装力量。
  “菜刀队”在抢购了县城每个角落的菜刀后,迅速地凑拢起来。
  曾经乱砍滥伐的大斧派上用场,组成一支“斧头帮”。
  猎枪,自制手枪乌合在一起,叫出吓人的名儿:“机枪连”。
  哦,斧头帮出击了,他们在一个富矿洞口摆出架势。
  保镖不知底细,不屑一顾地令他们滚蛋。
  十几把利斧猛然抽出,直向保镖逼来。保镖一惊,撒腿逃命,斧头帮紧追,一只斧深深砍进他的脊背。若不是斧把拦住,早穿膛而过了。
  菜刀队懒得上山,直杀炼金者家中。先将全家人用刀逼于一处,再翻箱倒柜地搜,见钱拿钱,见金抓金,见矿背矿,直扫得富贵人家从此潦倒。略有反抗,便会给你留下永恒的纪念。
  “机枪连”凭自己武器精良,干脆在路边等。大车来了,用枪顶住司机的头:“矿归我们了。”行人来了,向天上放一枪:“要钱还是要命?”假若钱少,晓得不是挖金的,还钱放人;钱多者肯定发了金财,不但全扣,还毒打一顿。
  从此,长毛子威震矿区,所向披靡,金农哭天喊地,老天恩赐的财路眼看就要断道!他们急了,直向真枪实弹的保安队求援。
   
3

  真家伙还是唬人,长毛子略有收敛,矿区一时安宁。
  但吃高饷的保安人员不安宁了,他们闲得手痒。瞧,郭军臣、盛进友、刘跃武竟慌得窜到别家洞里。
  殊不知,在这护矿的张建奇也是保安人员,他自然不答应,趾高气扬地喝令三人出去。
  三人不但不理,还口出狂言:
  “你们也没打听打听,老子在哪受阻过?”
  “你们也没耳闻吧,只要老子在此护矿,谁也甭想进来!”
  “好呀,我们今天倒想见识见识。”三人撞开张建奇,继续前行。
  张建奇大臂一展,拦住去路。
  “你让开不让开?”
  张建奇不语,用力将三人向外推。
  三人挤着硬冲。
  张建奇勃然大怒,拔出手枪。
  三人一愣,但很快又恢复满不在乎的神态。
  “小子敢打,就朝老子这打吧!”郭军臣指着自己胸脯。
  张建奇不容侵犯的好胜心被撞动了,他狠勾一下扳机,郭军臣头部中弹,当即倒地。
  盛进友、刘跃武两人吓懵了,忘了逃命。
  杀红眼的张建奇又是一枪,击中盛进友。盛进友反倒清醒了,他推着刘跃武快逃,自己挣扎地向洞外爬去。
  殷红的血使张建奇一时惧怕,他尽管是十足的法盲,但对“杀人抵命”这最基本的常识还略知一二。
  他想到了死。
  死使他万念俱灰,又失去理智地举枪向逃命的刘跃武射击。
  子弹垂头丧气地飞了,未中。
  这又伤了训练有素的张建奇的自尊心,他咬咬牙,向在身边爬动盛进友补射一枪。
  盛进友痛苦地扭扭躯体,不动了。
  远处的刘跃武见状,逃得更快,不料伤了脚腕,跌倒在地。他失神地望着追上来的张建奇,泪水涟涟。
  哦,几名拣矿妇女出现了,刘跃武盼望她们成为拦住死神的女神。
  出于人道,妇女勇敢地拦住杀气腾腾的张建奇:
  “可怜可怜他吧,老哥。”
  “没你们的事,快让开!”
  “都是乡党,何必呢?”善良的妇女依然不让。
  “不让,我就开枪了。”
  妇女们怕了,无奈地闭上眼睛。
  “跪下”,追上来的张建奇怒声喝道。
  瘫软的刘跃武屈从着。
  张建奇举起冒着黑烟的枪。
  “求求你了,你要多少钱我都给。”生的欲望使刘跃武来了劲,他一把抱住张建奇的脚。
  “我也要死,要你的臭钱干啥?放开!”
  刘跃武死死不放。
  张建奇一脚蹬开,连发两枪,将刘跃武击倒。那僵硬的躯体与他死难的“战友”合起来,宛如三个重重的惊叹号……
   
4

  矿区内还有一个高高竖起的惊叹号,更为吓人。
  请听冶金部东桐峪金矿愤怒的控诉:
  “地质X队对我08号脉1056中段的地质坑道探矿从1980年3月开始,到现在为止,整整7年多时间还没有探完。对于不明真相者,可能会埋怨其进度之慢,用时之长,恐怕在当今中外探矿史上也是不多见的。但透过现象,看其本质就会发现,非也!他们早已不是探矿,而是在采矿。据不完全统计,从1985年2月开始,他们挖出的富矿石已33600多吨,平均品位按18克。”吨计算,矿石含金量约19353两,价值2000多万元,相当我矿一年产量的两倍,更为严重的是,他们为捞取高额收入,将矿石拉出坑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卖给农民。而农民有的转手倒卖,从中取利;有的选炼提金,非法走私。
  长时间的乱采滥挖,选易丢难,择富弃贫,给回收地段留下了巨大而可怕的危险空间,给今后黄金生产单位回采残留下的矿段造成十分恶劣的作业条件。要么,因回采不安全而全部抛弃,这给国家造成巨大损失;要么,付出比正常采矿大数倍的成本,这又给黄金生产单位经济效益带来严重损失。从现在看,这个脉的残留矿石回采无论交给那个生产单位,都将是一部难唱曲……
  他们惟一的探矿工作面上空无一人,而开采12号脉富矿体有三处作业点,却机轰人欢,忙碌异常,特别要指出的是,他们为了达到长居不撤,采掘出富矿的目标,早于1986年4月就迫使我矿将08号脉1056中段主巷和溜井、风井等基建工程承包给他们施工,工期为4个月,但他待至今日,超过工期9个多月,还有贯通溜井和风井约35米的工程量及巷道扩邦工程未有进行,致使我矿原计划在1986年9月上马的1056中段生产开拓工程,至今不能进行,从而加剧了我矿三级矿量比例严重失调,影响我矿黄金生产任务的完成……
  为什么他们如此大胆,敢将法律置之度外,敢置黄金资源危机,金矿濒临闭坑的现状于不顾,愚弄国家,谋取暴刊?
  因为他们有特殊的权力!
  干涉吗?他们不给你采矿,不给你地质资料,叫你天天打个黑窟窿。于是,各类有头有面的人物干脆反过来袒护和恭维他们,他们又掌握这种心理,以矿石慰之,从而使权力得以更肆意的滥用。
  调查自然艰难,即使冲破罗网,抓住几条罪证,又能怎么样?
  国务院派人来了,道道夫卡挡得他们无可奈何,班师回朝。
  罚款处理定下了,他可以从40万赖到8万,从8万赖到1万。
  代表人民意愿的人大紧追不舍,但苦于是枚“橡皮图章”,难以束住本应在它监督下的权力。
  一位百万富翁的政协委员本可以坐享清福,但他实在看不惯这种权力的腐败和淫威,从北京到省城来回告状,但秦香莲的状子多落在陈世美手中,官司怎能打赢?!
  更深一层的内幕便难揭开,难揭开才说明封建专制封闭性和神秘性!
  普遍性的滥采更难制止,难制止才说明根子在干部身上,上梁不正下梁岂能正焉!
  于是,金矿滥挖的四个层次形成了,从雇工的矿主,从长毛子的权力开采,一层比一层强盛,一层比一层破坏性大,而权力这一层更令人深恶痛绝。
  雇工可以赶走,矿主可以取缔,长毛子可以抓获,惟有权力天马行空,独来独往,在没有枪声,没有争斗,不需保镖,不费气力,不遭抢劫的太平环境中安全地转化为财产。
  这还是“盗钩者寇、盗国者王”的观念。
  这就是权力剥削,它比另外三个层次的剥削更为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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