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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受命于危难之间




   
一只海龟和一份递减报告

  一只海龟,伸着长长的脖子,张牙舞爪,越过太平洋的惊涛骇浪,游向中国海……
  这是美国一家石油公司年度报告的封面图。海龟下赫然印有一句莫名奇炒的话:“看海龟呀!它只有在伸出脖子的时候才能前进。”
  这家公司,不可一世,曾公开宣称不与共产党国家打交道。此时,它被中国丰富的油气资源诱惑了,禁不住伸出脖子,要冒险同一个共产党国家合作开发石油!
  1980年,当全世界都以乐观的态度展望中国石油工业的光辉远景时,一份产量“递减报告”从全国第二大油田“胜利”飞向北京。按照这个报告,“胜利”将以每年100多万吨的速度锐减!岂止“胜利”,全国各主力油田纷纷“告急”:
  大庆递减!
  大港递减!
  ……
  那只“海龟”大吃一惊,连忙缩回了脖子。
  国内。不久前,在那个“洋跃进”里,喊得最响的就是“十来个大庆”了。当时,人们还没有改变轻信“口号”的习惯,脑瓜一热,随手扔出好几个亿,把数不清的锅炉由烧煤改成烧油,笑等石油流来。谁知,等来的却是和“十来个大庆”同等音量的哀叹:中国的石油即将采完,需要进口石油了!
  善良的人们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清醒过来,又付出了几乎同样的代价再改锅炉……我们这个节俭的民族哟!
  石油递减的阴影,笼罩着一个伟大民族的心——
  驾驶员忧虑地盯住油量表,路途遥远,油箱不满,油门踩得格外轻;
  刚刚“松绑”的农民,焦急地搬开抽水机,换上古老的水车、辘轳,在烈日下拼命地踩呀,摇呀;
  将军们眉头紧蹙,焦灼地注视着边防线上的坦克、军舰、战鹰,忍痛勾掉一些军事演习项目,提出了进口石油的请求:“留住这点资源吧,万一有战事……”
   
康世恩抱病出征

  五届人大三次会议决定:任命赵紫阳为国务院总理。在人民大会堂那金色的国徽下,他挺起宽厚的肩膀,挑起了一个沉重的时代!
  总理纵目能源战线,首先纳入他的视野的是大洋彼岸和我们处于同一纬度的美国。在这个世界首富的国度里,人口才2亿多,石油产量却4倍于拥有10亿人口的中国,而中国石油尚在逐渐减少……中华何以振兴,四化靠什么实现!
  总理还看到,世界新技术革命奔涌的潮头,已经把我们这个古老民族远远地甩在身后……若无油龙腾飞,潮头怎能截住!
  总理驱车驰往北京市某医院。
  寂寥、空阔的病房里,住着一位瘦小、羸弱的老人,他就是为中国石油工业立下赫赫战功的沙场猛将、国务院副总理康世恩。在赵总理走进病房的一瞬间,康世恩就明白了总理的来意,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轻轻地抖动着,他恳求说:“让我回石油部去,稳住一亿吨!”
  赵总理犹豫的但是充满信任的目光注视着康世恩……康世恩眼前一亮,幻化出另一个身影——
  那是周恩来总理的身影。“内乱”浊浪翻滚,全国煤矿几乎全部停产。林彪、“四人帮”盘踞辽宁、上海的死党,趁机向周总理发难。一封电急,居心险恶:再不供煤,将无电发报!
  午夜,周总理请来康世恩。他面色清瘦,目光灼人,瘦弱的胸前交叉着一双强有力的臂膀,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给辽宁、上海供油!
  康世恩肩负总理重托,带领石油大军溯流而上,使原油产量以每年1000万吨的数量递增,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国民经济的大厦……
  此时、彼时大不相同,十一届三中全会确立了党的正确路线,克服前进中的困难,康世恩充满了信心。他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抱病出征——北上大庆,南下大港,中原逐鹿,黄河弄潮,就像当年进军西北,攻占玉门那样,夜以继日,不知疲倦。在高高的钻塔上,在神圣的采油树下,在黄河口那齐腰深的海水里,他孕育成熟了一个扭转败局的战略决策:“一手抓储量,一手抓开发。”
  地质论证会上,有人提出异议:“照此下去,三年以后问题就严重了。”
  “我不同意‘严重’二字!”
  康世恩字字千钧,掷地有声。这位当年清华大学的地质高才生,用精确的数据、资料,严密地论证了战略决策的可行性之后,说:“有些同志,自己没有认真研究地质情况,人云亦云,说地下没油了,储量不够了,悲悲戚戚,越悲观越往后缩,这是不科学的!这是不正确的!”
  会议结束,处于激动状态的康世恩,“哐”地一声带门而去。他似乎觉得言犹未尽,又挨门而入,扬着手中的文件夹,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我不同意‘严重’二字,绝不同意!绝不!”
  康世恩决不能容忍懒散、懦弱和僵化守旧的存在!
   
余秋里中原点将

  “没有志气,不讲科学,少数人蹲在家里算来算去,越算越悲观,这不是一般性的具体工作的偏差,而是在工作指导原则上的偏差!”
  谁在发怒?和康世恩的话如出一辙。
  一个魁梧的身影,左抽空空,右手抖动着胜利油田的那份“递减”报告,严厉地说:“按照他们的意见,‘胜利’的原油产量只能剩下1100多万吨,比1978年下降800多万吨……别说中国,就是美国也受不了!”
  这是我国石油工业的另一位元勋,老将余秋里。对于“胜利”的“递减”,康世恩不能容忍,他也不能容忍:那是丢人!丢百万石油大军的人!
  将军的目光,落在了共和国的版图上,从南到北,自东到西,他在寻找……猛然,中原油田的滚滚黄沙中透出了一束火苗——
  那是一条条红绸布似的火苗,在中原上空飘荡。虽然这由于缺少天然气管道而点燃的天火令人心疼,但这毕竟是有油的标志啊!
  这个所属“胜利”的小油田,在主力油田接连受挫的关头,异军突起:原油产量1978年保有几万吨,1980年猛增到70万吨。比起年产几千万吨的大油田,中原这束火苗显得那么微弱,但在将军眼里,它如同熊熊的希望之火,驱散了石油工人“递减”的阴影!
  将军以国家能源委员会主任的身份,直奔中原。对这个新成立的机构,对这位老石油的任职,外电曾有许多有关中国石油景况的危言耸听的猜测。别人说什么,将军不管,他只顾讲自己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们,胜利油田你们开不完,你们的儿子开不完,你们的孙子的孙子也开不完,‘胜利’大有希望,大有用武之地!”
  在石油这种“风险”事业中,用如此绝对的语气断定一个地方有油没油,如同兵家大忌。将军敢说敢为,是因为他熟悉脚下的土地——几千米深的地下,埋藏着一个古老的湖泊。地质科学上称它为济阳坳陷。它的油气藏构造复杂,就像一个摔碎了的金盘子,又被跺了一脚,碎片七零八落地分散在断层、凹陷、凸起的夹缝中。20多年来,地质理论每前进一步,碎金片就拼起一块。至今不过拼成了一个边角,怎么能说油采光了呢?
  将军滔滔不绝,从地质科学讲到认识论、方法论,从精神状态讲到干部路线,一口气讲了三个多小时。最后,他把目光投向胜利油田党委副书记兼中原油田党委书记李晔身上……
  是李晔,以开拓者的姿态,亲手拉开了中原会战的序幕。三年前,有人还看不起中原,说它是个“娃娃油田”,挤不进大油田的行列里去。李晔说:“‘娃娃油田’是要长的,越长越大,翅膀越来越硬!”这一年,他大年初一冒雪慰问钻井工人。从初二到初四,每天都把地质“老总”请到自己宿舍里研究地质情况,制定勘探开发规划。终于,黄沙滚滚的中原大地上燃起了希望之火!
  中原的增产,“胜利”的减产,使余秋里大彻大悟:将位要让将才来坐,过去那种视将为卒,庸才盘踞将位的局面必须改变!
  将军当众点将,派李晔到“胜利”开创新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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