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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泪洒在废墟上




  新华社哈尔滨3月16日电:3月15日凌晨2时39分,哈尔滨亚麻厂三个车间发生一起重大爆炸事故,人员伤亡严重,厂房、设备遭到破坏……
  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撕碎了哈尔滨宁静的春夜。蘑菇状烟云托着巨大的火球在亚麻厂腾空而起。顷刻间梳麻、前纺、准备三个车间的13000平方米厂房,变成一片被浓烟烈火包围的废墟。
  爆炸是从贯穿这三个车间的1570平方米的粉尘通道开始的。含有亚麻纤维粉尘微粒的空气突然燃烧爆炸膨胀,产生原子弹爆发般的冲力,一尺厚的水泥盖被击碎、拱起,手指般粗的钢筋和水泥浇铸的墙壁被炸得变形倒塌,十几吨重的机器被抛向空中,强大的气浪把锯齿型房盖的玻璃冲成碎渣,连同窗框飞到百米之外。从地下冲出的火球,在车间腾飞滚动,把一切可燃物质点着,顷刻之间,使正上夜班的477名工人陷入一片火海。
  报警电话打到消防队!打到救护站!打到省、市领导同志的家中!于是,一场由市委、市政府主要负责同志指挥的,有几万人参加的灭火抢险救人的战斗打响了。年轻的消防队员边穿衣服边跑上已经起动的红色消防车,救护站长睡眼惺松地向着对讲机呼喊:“各站救护车全部出动!”驻军的指战员穿着单薄的军衣,冒着春夜的寒风向火场飞跑。
  当我和新闻界的同志们赶到亚麻厂时,展现在眼前的是令人难以想象的悲惨场景。昔日被绿树花丛环抱的厂区成了一片残垣断壁,已经熄灭的大火化成白色的雾气,在这片死气沉沉的废墟上弥漫。东倒西歪的机器残骸上挂着冰凌,闪着冷冰冰的光,上面还飘拂着未烧尽的麻丝。断裂的水管哗哗流淌,伴着厂门外呼唤亲人的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的心碎了,这是哈尔滨亚麻厂吗?这是亚洲最大的,被称为中国纺织工业明珠的哈尔滨亚麻厂吗?
  哈尔滨亚麻厂曾经为共和国做出了重大贡献。她从1952年10月投产30年来,共创造产值17亿余元,向国家上缴利税3亿元,创汇总额达14.5亿美元。她对哈尔滨地方经济更是举足轻重,上缴的利税占全市财政收入的十分之一,而出口创汇占全市的30%还多。改革、开放更给这个企业带来生机,去年全厂实现利润2997万元,出口创汇1890万美元。在今年1月的冰雪节上,作为一个企业,他们在全国纺织行业第一个举办国际交易会,三天成交500多万美元,亚麻厂的产品畅销世界80多个国家和地区。每一个哈尔滨人都把亚麻厂视为自己的骄傲。我曾多次领着全国新闻界的朋友来这里参观采访,临走时总要帮他们挑选一块色彩淡雅的亚麻细布,那是闻名遐迩的国家金牌产品。
  我的眼泪洒在大爆炸的废墟上。我在呼唤,亚麻厂的姐妹,你们在哪里呀?我曾看着你们在织机旁穿梭般地奔忙,灵巧的双手的每一个动作都像迷人的舞姿:我曾听过你们在工人体育馆的大合唱,深情豪迈的歌声唱出纺织女工美好的心灵。今天,在这片废墟上,在这几十个儿女献身的火场上,你们还能再唱一曲壮歌吗?
  40天后,我又来到了亚麻厂,为了完成《当代》编辑部交给我采写这篇报告文学的使命。一切似乎都已经过去了,春天没有忘记这片烧焦灼土地。
  爆炸的废墟上,清理现场的推土机已推走了可怖的遗迹,被消防车压过的草地上泛起一片新绿,被烈火烤焦了树皮的老榆树也抽出绿枝,新搭起的脚手架上,红旗在春风中呼拉拉地飘动,好像在招呼昼夜伏案的设计师们快拿出新厂房的图纸。
  简易的车间里,新迁移来的还带着烈火咬过的疤痕的梳麻机、纺麻机又唱起节奏明快的进行曲,机头上金黄色的亚麻细纱像瀑布般喷泄。生产科报表上的数字令我吃惊:第一季度全厂产值竟超过去年同期3.03%,上缴利税一分不少,出口产品质量标准一点不差。
  工厂门口,下夜班的成群女工嬉笑着从我身边走过,黑色的弹力紧身裤更显出她们修长优美的身段,披肩的长发上闪耀着淋浴的露珠。
  宿舍楼前,从迎亲的轿车里走下穿白色纱裙戴花环的新娘,昨天她还站在织机前,那个和她并肩而行的穿咖啡色西装的小伙儿是她的保全工。
  厂医院里,随着“哇哇”的哭声,又一个亚麻世家的子孙降生了。奶奶摸着那女娃胖乎乎的小手说:“看这孩子的手真细,长大了一定是个好纺纱工!”
  宇宙在运行,地球在转动,在永恒的时间和空间中,什么样的灾难总会过去,新的生命在降生。那场灾难已经过去,当生活翻开新的一页时我在他们之间询访着,笔墨含着泪水,我急切地写下这篇可歌可泣,可思可叹的历史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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