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主页



十七、信誉,手段乎?人格乎?

  饲料厂刘厂长见他不忍卒睹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摇摇头叹着气与大头兵上路了。
  非他去不可吗?别人不能去要贷款?
  差不多还真是这样,因为王金友已经以信誉著称。有一年,收购辣椒干的时候,公司需要钱,董老汉叫他去贷款。
  建设银行王行长面有难色,支吾着不肯给。
  “50万元,打不起定盘星来。问题是,你们到期能还吗?”
  “只借一个月,到期分文不少。”王金友说。
  “说话算数?”王行长半信半疑。
  “王行长你看我这张脸值50万元吧?”王金友急了。
  “好,就看你的面子,贷给你。”
  王金友一拿到贷款,就交给财务科长。“把这50万元全部存入工商银行,限期之前两天本息一齐还上。”
  财务科长摸不着头脑了,从建行贷,往工行存,这是折腾什么呀?贷了款不用,还要白白折腾上1000多元!
  王金友力争50万元贷款不是最后目的,他考虑的是“以后”。企业与银行,犹如生命与血液,没有资金便没有血液,没有血液,也就没有生命。而真正有生命活力的企业,不是依赖贷款而存活,是灵活地运用贷款,频繁地调度资金,将其作为一种商业手段。可是,银行怎敢贷给你呢?信誉!一诺千金就是这个道理,信誉是无形的资产。今天,王金友用1000多元,买了日后无比庞大的“资产”能算贵吗?
  财务科长恍然大悟:“老王呀,你简直是个金融家!”贷款按期还清的那天,王行长说:“老王,往后你想贷多少,只管说!”
  春节时,资金周转不开,有点过不去年的样子,金友又去贷款,这次是750万元!
  他想,到期还不上,就坑害了行长,这是万万做不得的。
  他不许任何人插手,把贷款存入青岛一家银行,以便到期付款。
  诸城外贸公司的信誉,自此不胫而走,远近的其他银行也都敢贷给他。王金友在他们眼里已是公司信誉的象征。
  后来王金友任总经理,企业高速发展,贷款更无风险,这是后话。他始终认为,信誉不单是企业谋利的一种间接商业手段,也是决策者自身人格的体现。那年为建冷库,曾向中行青岛投资公司贷了2000万元。眼看偿还期限逼近,公司又确有困难。王经理坐立不安!想来想去,宁可失了生意也不能失了信誉,于是毅然决定,冻结办公用费、停发职工工资……勒紧腰带也要先把钱还上。
  当中行青岛投资公司杨老总得知他们如何渡过难关偿还贷款时,感动得忘情地握住老王的手,连说“谢谢!”
  接着又问:“还要贷款吗?”“要1900万美元。”王金友说。杨老总一口答应。
  王经理要这钱干什么?先发了职工的工资,然后四处组织人收购了5 吨玉米。他预测玉米将会涨价。果然,转过年,玉米从0.52元一斤涨到0.8元!由于他以廉价收购做了充足的储备,保证了生产正常运转。而且,单是资金效益就有1000多万元!
  信誉,手段乎?人格乎?两者皆然,相辅相成。
  潍坊之行,成功地争到了贷款,“挂花”的“伤员”晕晕乎乎地回到家,未及喘息,新的任务又来了。
   
十八、头缠绷带的谈判者

  他必须立即赶赴广州。关于“地瓜淀粉补偿贸易”的一个项目,正等着他去与外商谈判。
  这是休克的第三天,单是脑震荡就使他头痛欲裂,失眠的困扰更如同火上加油。
  外商见到头缠绷带的对手先是一愣:该伤员是不是有力气谈下去,尚是个问题。
  然而他想错了,身体瘦弱、面带病容的王金友依然思维缜密、谈锋犀利。他温文尔雅,礼貌周全,然而对公司的利益却毫厘不让,依然是语气坚定,咄咄逼人。外商立时感到,不可掉以轻心。
  但外商哪里知道,面前这位强硬的谈判者,还因为连续劳累“上火”,此刻正患着牙周炎,口腔里3处脓肿将要溃破,一直发着高烧,连咀嚼都不敢,只能喝些稀粥,每句话的滔滔雄辩,都要忍受着巨大痛楚!
  谈判进行了半个月。112万美元的先进设备引进了诸城外贸公司。
  王金友可谓是商务谈判老手了,虽然年纪不老。在多年国内外的生意场中,他已轻车熟路,精明过人。国与国之间的谈判,民族利益高于一切;企业与企业间的谈判,本企业的利益高于一切。这是毋庸置疑的原则。然而,王金友深刻的心得是:“让利都得利,争利都不利。”他说,南方人会做买卖,因为他让对方也有赚头;北方人,相对说不会做买卖,因为他总想自己赚,最好叫对方别赚。这样一来,本可以长期合作的事,就变成了一锤子买卖。
  早在1989年,公司欲进口一套熟食品加工设备,王金友与一位港商开始谈判,港商报价65万美元。然而信息灵通的王金友已经知道“行情”:通过别的渠道35万美元即可,对方掺了这么多水分,令他气不打一处来!
  他决定施展外交手段,将价格一杀再杀,一直杀到33.5万美元成交。
  王金友知道,这个价格,港商挣不到钱,就是说,这些日子,港商是白忙乎了。只是鉴于某种人事因素的失误,对方才不得不成交这笔不挣钱的生意。(据说,他的老板将他训斥了一顿。)
  这件事王金友痛切地感到内疚了。生意场上不能憨厚,也不可过于精明。他的过于精明不仅使对方受了训斥,也使本来可以更长远的合作关系变成了“诀别”。
  王金友总经理入主公司以后,不仅在国内生意红火,与外国人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越做越多。公司的商品出口德国、法国、日本、意大利、新加坡、韩国、南非7个国家,1993年以后在这些国家领到了食品卫生注册,也即商品在这些国家畅通无阻的通行证……
  美金源源而来畅通无阻。
  这一切远期效果,绝非单是“精明”二字就能办得到的。
   
十九、“再考验就老了苗啦!”

  1987年夏天,一场冰雹使庄稼严重受灾。外贸与农民唇齿相依,息息相关,几乎全部农田都是外贸的生产基地。董老汉连夜组织救灾。
  这夜见金友病着,老汉便要自己带车去装化肥。金友哪里肯依?他自己去了。装车是重活,尤其对一个正在发烧的病人!
  车到达目的地,找不到人卸车,他只好与司机一起把一袋袋化肥卸下。就这样跑空车回去吗?人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了,但他想,不行,汽车跑空是浪费,装上粮食再回去吧。
  于是再一袋一袋装粮食……
  返回外贸天已大亮。一个病人折腾了一夜,多么困,多么累,多么饿!该打个盹吧?哪怕一小会儿!不行,任务等着了,必须马上再出发,去青岛省外贸公司要化肥……
  早饭,他拿起馒头,咬了两口,就睡着了,筷子拿在手里……
  妻瞅着丈夫疲惫的脸,嘴里的馒头使瘦削的腮鼓凸着,她心疼极了。那次,为了响应计划生育号召,她去医院做结扎手术,别的妇女有丈夫陪着,关心着,她呢?见不着他的影儿。手术后太虚弱晕倒在厕所里,不省人事,直到上厕所的人发现……多少次,丈夫静静地听着她埋怨、指责,从不反驳。宽阔的心胸只装着工作,谁还忍心再怨恨他呢?
  她默默无语,目送丈夫上路。
  车至城阳,口唇、鼻腔全起了泡,继之下肢上肢,尔后全身皮肤都起了泡。腿上的由于行走,裤子摩擦,泡破了,糜烂,流着黄水、血水。天气又热,很快感染了,变成一片脓疮……
  到达目的地,他连楼梯也爬不上去了,扶着楼梯扶手,一磴磴,咬着牙,淌着汗,全身针刺一般疼痛。
  发起高烧来了,这样的大热天,本来就体弱的他全身感染,后果是严重的。无疑,应赶快回家治病或去医院。然而十万火急的任务又下来了。任务必须限时、就地完成!
  王金友的妻子总弄不懂,在丈夫那布满磨难的生涯中,为什么总有那么多“十万火急”比生病、治病甚至比生命更重要!这次火急的任务有三件,限期7天内完成。
  第一件是,诸城外贸公司作为全国外贸系统的先进集体,要他写一份材料上报。
  第二件是,总结董老汉的先进事迹,写一份上报材料。
  第三件是,写出关于公司的电视纪录片脚本,这就不仅需要写出翔实的内容,而且需要相当的文学艺术素养。
  他能胜任。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
  他把自己反锁在屋里,脱光衣服,全身擦上药膏,然后开写。
  他写得大汗涔涔,写得激情洋溢,写得出神入化。
  他一字字、一行行写着别人,写着别人的先进与贡献,写着别人的可歌与可泣。
  写得完全忘了自己的病痛。
  这一年省、地、县三级党委书记来诸城外贸视察工作。省委书记梁步庭问陪同的董老汉:
  “你这里有个叫王金友的吗?”
  “有。”
  “他干得怎么样?”
  “一直干得很好。”
  “还要不要再考验考验?”
  “再考验就老了苗啦!”老汉说。
  征求潍坊市委和诸城市委书记的意见,他们对王金友也一致称道。于是,梁步庭书记当场拍板:“那就大胆地重用吧。”
  王金友昼夜之间,从庶民变成了公司的第一副经理,老汉之下的二号人物。
   
二十、丝丝缕缕连着百姓的心

  原诸城市委刘书记对王金友十分了解。
  某日,他让秘书把王金友请来。在不拘形式的交谈中,书记问:“你看今年诸城的年景怎样?”
  聪明而讨人喜欢的回答应该是:“好!比从前任何一年都好!”反正好与不好不用你负责。
  但他说:“我看平平。”
  “你看今年人均收入能达到750元吗?”
  “刘书记,这,你还不明白?你想说多少就是多少。”
  数字出官,官出数字,伪造成绩又不犯欺君之罪。但书记说:
  “我想叫你说实话。”
  “那好,达不到。”
  又一日,为贯彻当时中央某位领导的大办乡镇企业的指示精神,诸城市委召开常委会。
  书记特别嘱咐:“我想听听外贸王金友同志的意见。”
  王副经理去了。会议中间,市委刘书记说:
  “金友同志,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王金友同志想了想,不谦不卑地问: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那好。我认为乡镇企业只能根据资源优势上项目,重点突破。若是全面开花,就要了老百姓的命啦!”
  “老王呀,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还没改。”书记说。
  老王只能自叹了,山易改性难移嘛。
  王金友从不把违心的笑堆在脸上,从不把违心的话说在嘴上。他从不审时度势地调整自己的“观点”,以适应“形势”的需要,即使明明知道,那笑,那话,那调整,能为自己换取什么。
  即使,再次变成庶民百姓。
  但这个神情凝重而冷峻的人,心里充满火一样的激情,所以他才那样不顾一切地工作。这激情溢于天地,丝丝缕缕连着百姓的心,连着千家万户的痛苦和欢乐。
  因为他是农民的儿子。
  去年中央电视台在新闻联播中,王金友上了荧屏。《看齐鲁话农民》,采访与农民心连心的王金友,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诸城外贸从诞生起,就与农民同呼吸共命运。王金友上任后,继承了传统,又赋予其更完美而实际的内容。
  他说:“我两眼盯着国际市场,两手拉着千家万户。”请想象一下,王金友用他公司实力雄厚的大“手”,硬是牵着诸城18万户农民(总共23万户)与世界经济潮流接上了轨!
  王金友总经理说:市场状况越不好,农民利益越需要保护。谁来保护?责无旁贷,外贸!自己承担风险受点损失,还有回旋余地。农民,那是生产力!损伤了他们就会大伤元气,等到你“饿”了,需要他们的时候,给你一个无米之炊吗?
  1993年,国际上兔肉市场疲软,法国每吨兔肉从4300美元下跌到1600美元,国内的对策是停止收购和宰杀,这就严重地损伤了饲养者的利益。
  诸城外贸在此种背景下的作法完全不同。他们以保护价格,照例收购兔子。单此一项,外贸赔了400多万元。
  转过年,市场好转,一斤5元全部卖出,外贸又挣了大钱!
  从1990年到1992年,水貂的国际市场一直不好,近视者开始杀种貂。诸城外贸反其道而行,用85元一张组织货源,赔了200多万元,但保住了种貂。
  1993年市场好转了,外贸又赢了,农民因养貂也大大充实了钱包。
  1994年诸城的农民单是向外贸公司提供商品这一项,人均收入就是1000多元!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