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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印象





                 朱德付

  深圳有120万打工者,作为一代“都市寻梦人”,特区无疑是他们尽展青春风采的最好舞台。打工一族不仅对特区发展作出了奇迹般的贡献,而且孕育了又一崭新的特区文化——“打工文学”。安子便是“打工作家”中的一位佼佼者。
  在市区通心岭的一座宿舍里,我初次认识了安子。第一印象觉得她很普通。长相平常,衣着朴素,眉宇间尚保留着几分淡淡的乡土气息,没有我想象中的特区女强人的艳丽和泼辣。
  安子是一个正宗特区“打工妹”。7年前,她年仅17岁,初中尚未毕业,便孤身一人从广东的梅县山区出来闯荡深圳。几年来,和成千上万以青春为“通行证”来特区寻梦的人们一样,安子饱尝了特区生活的酸甜苦辣。她被老板“炒”过“鱿鱼”(粤语,解雇之意),也“炒”过老板的“鱿鱼”,走马灯似地干过流水线插件工、宾馆服务员、制版工人、秘书、总经理助理……如今,仍是深圳音像公司的临时工。
  她称自己是个“不安分”的“打工妹”,不甘心被现代工业文明的无情流水线挤压成无知无党的“机器人”。在繁重的打工之余,她坚持自学,当取得一纸函授文凭后,她又进入深圳大学开办的“星期天大专班”学习。“实现了一个小小的心愿后,我又觉得远远不能满足,读书并不仅仅是为了实现‘大学梦’,而是为了不断充实自己。在深圳,谁不时时充实自己,谁就将被淘汰。”从偏远的乡村来到繁华的都市,安子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
  不断地“跳槽”,执著地求知,便是在不断地选择自己的人生之路。当安子意识到几年的打工经历正是自己最大的财富时,她便尝试用手中的笔叩开命运的大门。每晚拖着疲惫的双腿从工厂回到宿舍,她便伏在窗台与床架之间的木板上用拙稚的笔写下自己的苦闷和渴望。“晚上蚊子成群结队地进攻,我的作品简直是被蚊子‘咬’出来的。”回首往事,安子仍是无怨无悔。有志者事竟成,几年来,她陆续在《女子文学》、《当代诗歌》、《特区文学》。《深圳特区报》上发表诗歌、散文和纪实文学50多篇。她的作品成为几多忧伤几许豪情的“打工一族”的心灵档案。
  和大多数文学青年一样,安子先以诗歌和抒情散文在文坛学步。去年年底,她在《蛇口工人报》上第一次发表了纪实体小说《失踪少女》之后,便开始着力创作以打工妹为主人公的纪实文学,并逐渐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今年3月,她又在《深圳风采》杂志上发表纪实体小说《蛇口打工一族》,以细腻的笔调描述了打工者的复杂心态和执著追求,在特区打工阶层中引起强烈反响,“寻找安子”一时成为特区打工者的热切心声。
  “寻找安子”,其实是打工者们寻找失去的自我。“民工潮”和“出国潮”一样,都是特殊历史时期的特殊产物,都有背井离乡之苦和步入人生新旅程的悲壮。如果说“出国潮”带来的是东方文化对西方文化的冲击,那么“民工潮”则标志着农业文明接受都市文明的洗礼。告别父辈厮守的原野,走进喧闹繁华的现代都市,打工者们激荡的心灵上空弥漫着历史的风尘。在困惑不安之中他们渴望理解,渴望有人为他们的青春作证。安子身为一个和他们患难与共的正宗打工妹,天然的感情使她成为打工者心目中的知音和代言人。
  为了替打工者这一新型“都市边缘人”树碑立传,也为了让更多的人关心和理解打工妹这一特区“特种部队”,更为了唤起打工妹自尊自爱,今年初春,安子便着手创作10多万字的长篇纪实文学《青春驿站——深圳打工妹写真》。作品自去年8月9日在《深圳特区报》连载以来,引起特区内外普遍反响和好评。深圳电视台为此专门录制了专题片《明天会更好》,介绍安子的成长历程;几家电视台与安子联系要求将作品改编成电视连续剧;深圳海天出版社正推出《青春驿站》单行本。“打工妹”一时成为特区人的热门话题。
  安子还是一个社会公益活动积极分子。在蛇口,她组织了由打工仔、打工妹参与的蛇口半岛诗会,不定期编印《半岛诗刊》,为那些爱好文学的打工者提供习作园地。工业区职工文艺会演,她和伙伴们登台朗诵自己创作的组诗《蛇口颂》,被评为蛇口工会活动积极分子。她说,“我虽然觉得自己很平凡,但会尽力使自己不被淹没在茫茫人海中。”自强自信是安子在这个人才荟萃的特区脱颖而出的真正秘诀。
  今年6月,安子以“打工妹”的身份正式加入深圳市作家协会,特区承认了她的价值并接受了她。如今,安子在深圳无疑是个明星级打工妹,深圳电台、《深圳商报》、《女报》、《特区企业文化》杂志纷纷开办“安子信箱”,由她负责处理打工者来信并解答他们的种种疑问。安子和打工者的心灵息息相通,她用自己大姐似的温柔抚慰着打工一族,鼓励他们热爱生活、热爱特区。她在答打工妹凌子媚的信中说:“深圳是我们打工者矗立的一座无字的青春丰碑,虽然我们中间大多数人终将离去,但我们毕意留下了这一份美丽。”打工者是特区建设的有功之臣又是特区的匆匆过客,他们用自己的青春谱就了特区的风流,特区是不应也不会忘记他们的。
  在成功面前,安子仍如昔日般沉静谦和。“感谢生活塑造了我。”安子深情地说。

                       1991年12月《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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